這個學期我選修了死亡學這一門課。
這門課一直很熱門,只收一百人往往都是三、四百人在抽籤,
也不知道是因為大家都想對死亡有進一步的認識,
或者只是因為學分好拿,
不過,如果不是因為經歷了一些事情,
我可能也是因為後者而去選修的吧。
今天是第一堂課,老師並沒有講太多東西,
只是單純地和我們聊聊,並大概介紹這門課的內容。
老師首先問了我們,「當生命只剩下三個月,請寫出你最想做的三件事情。」
這問題很老套,但是如果真正去想的話,還真的有點難寫。
以下是我寫的:
1.把自己的秘密都講出來,
我有許多自認為不能說的秘密,
我會在我最後的生命裡將這些秘密告訴我想說的人,
我不想帶著秘密離開這個世界。
2.在看完「一公升的眼淚」之後,我希望能用文字記錄下生命最後的日子,和我所想的事。
3.最後一件事,我想什麼都不做。
三個月,有點長喔。
最常問的不都是: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,你要做什麼嗎?
「寶寶日記」裡,蔡康永先生的回答是:
「什麼都不做,都世界末日了,幹麻還想做什麼呢。」
這樣想,好像也很有道理喔。
後來聽了一些同學的分享,
大部分都寫到「陪家人」、「作自己想做的事」、「一個人靜靜渡過」之類的。
聽起來都很不錯,好像大家對於生命都很有自己的想法。
不過,類似這種問題,好像都是在我們活的好好的時候被問到喔,
有一天,當我們知道自己生命的終點時,
或許我們會哭得呼天搶地,怨天尤人的喔,
然後到處求神問卜,終日精神萎靡之類的,
一點也豁達不起來。
我們都太害怕死亡了,不是嗎,這很正常阿,
但是這又是一個人生必經的過程,
這堂課便是讓我們認識如何面對死亡,
有時候,死亡便朝著我們,或是朝我們身邊的人筆直而來,
學會面對它,我想真的是一門學問。
下半堂課,老師播了一部影片給我們看,
裡面是一些瀕死者的真實紀錄,
看著看著,我不禁想起了父親去世的那一天,
死亡,那麼真實地在我眼前來臨。
父親去世前的那一天,
母親打了電話來說正在考慮要不要給父親插管(要簽同意書之類的),
情況有點嚴重,
後來隔天中午,母親就打電話來叫我和哥哥到醫院去。
於是我們從台北馬上趕回台中,到了醫院已經是下午了。
到了醫院以後,父親已經呈現昏迷狀態,
病床旁邊架起了一台儀器,上面一堆數字,
和我一看就知道的心跳圖。後來我總算搞懂了,
176是心跳數,95是血液含氧率,33是呼吸數,
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。
心跳數是平常的兩倍,呼吸比平常快了好多以維持血液的含氧量。
後來護士來量了體溫,快40度。
然後護士叮囑我們,血液含氧量降到80以下就叫她。
那一晚,時間真的很漫長,
我們和母親三個人便輪流盯著儀器,
我和哥哥一直握著父親的手,搓搓揉揉的,
偶爾換換尿袋,或是清一清胃管流出來的綠色液體。
然後,一點辦法也沒有。
那一晚,我才發現我好像從來沒有這麼仔細地看過父親,
此時,父親不斷地喘息著,他已經用比平常快兩倍的心跳努力撐了一天,
喔不,
對抗著他體內的癌細胞,也快三年了,
我想,他也累了。
我不斷隨著儀器上的數字心情上上下下,並在護理站和病房之間來回奔跑。
護士最後一次來為父親施打減低疼痛的嗎啡時,
問了我們:「請問有要讓病人留一口氣回家嗎?」
那時候,我突然感覺一種莫名的悲傷,
那像是之前醫生問我們要不要讓父親住到安寧病房的感覺一樣。
後來我們決定讓父親留一口氣回家,
那時候已經接近午夜,儀器上的數字也不斷下降,
然後我們開始為父親擦身體,換上新的尿布,
把父親身上的管子一一拔掉,然後換上乾淨的衣服,
就在我將父親扶正坐起,以換上新的上衣時,
心電圖「嗶」的一聲,變成了一條線,像電視上連續劇常出現的畫面一樣,
這時,我的眼淚才真正從眼角融化開來。
這是我第一次經歷生命的流逝,
我原本是感到害怕的,
但是那時候我卻異常平靜地陪父親走完了最後一程,
雖然生命的離去令人憂傷,尤其是親人的死亡時,
但那卻是我們不得不去面對的課題。
當死亡向自己走來的時候,你想過如何面對了嗎,我想,我還沒,
但是,我越來越懂得生命的可貴,在我越來越了解死亡以後。
不義之戰:沒被聽見的另一種聲音
6 天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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