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5月18日 星期二

歸途

下了車後,一陣燥熱的空氣撲面而來,小光發現,當人們離開一個地方不用多久,幾個禮拜或是一、兩個月就夠了,一些自己以為熟悉的景色與街道,都會慢慢改變其原來的面貌……


「來回票,到員林,請問多少錢?」

「來回嗎?剛好五百。」

這年頭什麼都漲。前些日子卻看到客運業者逆向操作,打著台北到台中只要一百元的招牌,便宜又大碗,在各家媒體間大肆宣傳。

「嗯?不是說到台中只要一百元嗎?怎麼我坐到員林要五百?員林在哪妳知不知道?」,小光有點不悅地跟售票的小姐嘀咕著。

「不好意思喔,先生,我們優惠的票價有限制時段喔,你可以到服務台詢問我們的小姐,我們的服務台在右手邊前面靠近大門的地方,麻煩你往旁邊走……」

其實小光比誰都還清楚票價的事,到員林來回票五百元也沒漲價,只是想說到台中都只要一百而已,到員林的票價應該也得降一降才是。不過誰又在乎到員林的人呢?小光想起開學第一天站在台上自我介紹的時候……

「我叫林光仁,大家可以叫我小光,我雖然以前在台中讀書,不過我住員林喔,然後每天都要通車上學……」

「雲林?你住雲林跑到台中讀書?」自我介紹後回到座位上,坐在他旁邊的同學們不禁滿抱疑惑的問他。

「不是啦。是員林,不是雲林。彰化縣員林鎮,在彰化裡面啦。」小光好氣又好笑地解釋著。

大抵每次自我介紹都是如此,每次都得跟同學解釋半天。也許是自己發音不標準吧,不過誰又在乎員林在哪裡呢?大家想知道並釐清的是,他是否每天必須從雲林到台中讀書這回事,或許並不那麼想了解員林到底是在彰化還是在台中,或者是在雲林吧。

從語氣中聽見售票小姐逐漸不悅的語氣,以及從餘光裡瞄見後方的排隊人龍,於是小光趕緊做下決定。

「這樣啊……」

「沒關係,一樣到員林,來回票,謝謝。」


坐上客運之後,小光把行李放置腳邊,還有早上剛買的蛋糕。這次回家並沒有事先跟媽說,因為明天是爸的生日,蛋糕上個禮拜就先訂好了,想說到了員林再打電話就好,順便給他們一個驚喜。

距離上次返家的日子也有一段時間,大概有兩個月了吧。期中考後社團的期末表演就得開始準備,然後假日又得忙著打工,之後緊接而來的又是科目繁多的期末考。電話裡媽每次都詢問著何時會返家,卻一直無法給予一個確切的日期。

調好冷氣吹風口,任憑盛夏的酷熱在車外張狂放肆,接下來三個多小時的車程該如何度過呢?這時,小光不禁懊惱起忘記把「小黑」放進行李;幾本漫畫看一看也丟在床上忘了拿。算了,算了,聽音樂好了,好險口袋裡的「小白」總是緊跟在旁。

到台北讀書後,小光總覺得自己漸漸不一樣了。

台北是個七彩的大染缸,急欲將每個到台北的人染上艷麗的顏色。而彷彿每個台北人皆來自異鄉,落腳島嶼的頂端,脫去一身看起來像鄉下土包子的外衣,急欲洗刷掉濁重的庸俗氣息,努力為自己染上更多更鮮豔的色彩。

「小黑」和「小白」雖然沒有繽紛色彩,但卻著實讓小光增添不少光輝。「小黑」是大一下學期原本應該拿去買原文書的錢買的。在媽匯錢之後,聽到室友嚷嚷說:「原文書不用買了啦,學長說反正買了也不會讀,除非你要拿書卷啦……」

之後在捷運上瞄到很多高中生幾乎人手一台「小黑」,設計感十足,聲光好、畫面佳,沒想到掌上型電玩已經進步到這種程度了,小光覺得自己的生命好像退化了好幾十年般,一點也沒跟上流行的腳步。於是某天他來到火車站前的地下街,逛了幾圈後,有點心虛地掏出白花花的鈔票,帶了一隻「小黑」回去。

而對於「小白」的來歷,小光就顯得理直氣壯了許多,這是他拿第一次領的薪水買的。

上個月室友「華哥」問他要不要去餐廳打工,他著實嚇了一跳。對於華哥,小光總覺得他是走在時尚尖端的人,穿著都是百貨公司專櫃上的名牌衣物,幾十個包包每天替換都不相同,頭髮也都堆得高高的,向天空拉出許多美麗的線條,活像是一隻雄糾糾氣昂昂的公雞。

不過聽說,華哥鮮少於課堂上出現,上學期被當了好幾科。即使如此,小光卻也打從心底崇拜著他,總覺得像華哥這樣的人,生活一定十分精采。

「缺不缺錢啊,雲林來的。」那天華哥邊用髮蠟堆起他高高的頭髮時邊說。

「今晚帶你去玩玩。」不等他回答,華哥又補上一句。

當晚,他便跟著華哥到東區一家「餐廳」,在這裡,小光見識到更多比華哥華麗、鮮豔的雞群,「餐廳」裡來回閃爍的彩燈不停地在每個人身上游移著,為每個人增補更多的亮度。而華哥穿梭在人群中,這邊敬酒、那邊聊天招呼客人,忙進忙出地還不忘順手抓抓頭髮,保持著屹立不搖的弧線。

小光終於了解班上其他人談論著華哥到「餐廳」去「上班」的事……,小光看著整個空間裡的光線隨著音樂震動,坐在吧台上享受著初來乍到的五光十色,覺得有點不真實地陶醉起來。

之後,小光便每晚跟著華哥到「餐廳」幫忙,有時候得忙到半夜一、兩點,隔天有時累得起不來便索性不去上課。到了下午睡醒後,跟著華哥梳裝打扮後便又「上工」去。他覺得自己活著好真實,或許就該這樣揮霍青春的韶光。

小光想起讀國中的時候,一些需要廉價勞工的製造業都大舉遷往大陸或是東南亞,爸的拖鞋工廠訂單也越來越少,加上經過上游至下游的層層剝削,最後成交的價格被越壓越低,直逼成本,利潤也實在少得可憐。

原本每天出門前,爸都會塞給小光三百塊當生活費,後來家裡生意越來越差,爸總是會忘了給。於是變成每天出門前,必須用一種帶有暗示的提醒語氣向爸開口。

小光實在厭惡透了這種伸手討錢的感覺,他覺得自己活像是一隻吸血鬼,不停地吸乾已漸趨乾癟的家中經濟,恨不得可以趕快長大,不必再依附於這個家。如今終於可以倚靠自己賺取生活所需,一種興奮心情滿溢心頭。


某天,小光同樣到「餐廳」裡打工,一開始就先到吧台區幫忙洗洗盤子、把架上杯子的水滴擦乾,後來華哥叫他送幾瓶啤酒到包廂裡。

「有禮貌點,別得罪客人了。」說完,華哥還給了他一個鼓勵性的眼神。

端著冰涼的啤酒,小光的雙手不禁顫抖了起來,雖然只是送個飲料。不過之前都只是在後場幫忙而已,不用面對客人、看別人臉色,也不必展現他極不擅長的應對進退,小光心裡想著,不知道來這種陰暗地底裡靠著霓虹燈光生活的人都是些何方神聖。

小光想起以前媽都會帶著他,騎著家裡那台引擎聲像戰車一般發出轟隆巨響的偉士牌機車,穿梭在深夜的巷弄中,尋找爸的身影。媽總會告誡他說:「以後絕對別像恁爸同款,去酒家灑錢乎那些查某。」那時他還小,不懂酒家是什麼,或是有什麼樣的人,不過他依稀可以感覺到應該跟他現在打工的餐廳一樣,都是存在幽暗地底的霓虹世界吧。

「您好,幫您送上啤酒喔。」一開門,小光便感覺強烈的酒味直衝他而來。

「來,來,拿到這邊,恁動作怎麼那麼慢。」一個醉醺醺的客人坐在沙發上大聲嚷嚷,身邊圍著男男女女。

「今天我生日,小弟恁來唱個生日快樂歌,我給你小費……」

對於酒客突如其來的要求,小光腦筋變得一片空白,顫抖的雙手震得拖盤上的杯瓶軋軋作響。他想起華哥曾經偷偷對他說過,有時候遇到闊綽的客人要把握機會,他們給的小費可抵過你在這裡打上十天半月的工喔。

「來來來……你東西放著,唱越大聲我小費給你越多喔……」酒客站起身來大蒜接過他手上的托盤,突然間一個踉蹌,酒客踢到了桌腳,眼看就要向他撲倒過來,這麼一個轉折,小光趕緊將手上的啤酒往桌上一放,向前扶住了那個渾身酒臭味的中年男子。

小光頓時覺得一陣噁心,那種強烈的刺鼻味像是爸以前喝醉酒回來的時候,家裡充滿的氣味。他覺得胸口燒灼的感覺熊熊燃起,一陣酸味從喉頭開始蔓延開來。他放下中年男子,轉身甩開包廂的門便往外衝……


「我想要有個家,一個不需要多大的地方,在我受驚嚇的時候,我才不會害怕……」

小光睜開眼,發現他還在回員林的客運上,頭頂上的冷氣口不知何時被關了起來,滿身淋漓緊貼項背。耳機裡的歌者這時仍盡責地高唱,是不久前在電視上的一個歌唱選秀節目聽到的,好像是關於家的故事什麼的,他也不太清楚。

車子被困在高速公路上,動彈不得,每次遇到假日就會這樣,不知道大家都是跟他一樣要回家呢,還是正離開家要出去玩?應該是後者居多吧,小光心想。他總是搞不懂班上有些人,每次快到週末時,便開始打包行李,準備回家。像是每次上課都坐在他旁邊的阿超就是這樣,通常可以看到他禮拜五下午最後一堂課就提著大包小包進入課堂,打算放學後直接去搭車。

「你每個禮拜回家,不會麻煩嗎?回家多無聊,幹麼不留在台北玩?」有一次小光忍不住這樣問阿超。

「你一定是家裡沒溫暖,才不回家。」這次阿超反倒將了他一軍。

「屁啦,我是獨立、自立自強好不好。而且我假日還要打工哩,哪像你放假就回家當米蟲!」小光也不甘示弱地說著。

其實小光比誰都還清楚不常回家的理由,自從爸在他即將聯考的那個暑假,某天晚上宣布了當天到醫院檢查長久耳鳴加上視力模糊的原因,他覺得這個家就快待不下去了。

「是癌症,鼻咽癌。小光,你幫爸上網查看看有沒有什麼資料可以參考好不好?」「醫生說可能要開刀,然後化療……,可能要捱一段時間……」

那天爸坐在客廳沙發上,平靜的像是在泡茶、聊天那樣地說出。一瞬間客廳的光線彷彿烏雲籠罩夏日午後的艷陽一般,突然黯淡下來,電視機和電扇的聲音漸漸被一種「嗡……嗡……嗡……」的聲音所取代,沉默到彷彿可以聽到心跳的聲音。小光從來沒想過,這樣像是八點檔連續劇的劇情居然會如此真實地在家中上演,而他竟也是劇中的一角。

「小光,爸去開刀好不好,你答應爸要認真讀冊喔。」

「哎,爸你別擔心啦,網站上說現在鼻咽癌治瘉率很高,有百分之八十耶,你放心去做治療啦,我不用你擔心。」

「還有你看,這個網站說有的病人經過治療後,已經恢復原來正常的生活了呢。」

彷彿欲說更多安慰爸的話,小光想從網路上找尋更多可以安心與確定的資訊,但不斷滾動的滑鼠與鍵盤敲擊聲,卻讓沉默更加放大與空洞。小光知道,這個家有些東西即將不復存在,將隨著爸的病情好轉與惡化,而波動著。

那年暑假填志願時,爸、媽正忙於周旋於醫院以及眾多廟宇之間,求助於科學與非科學的力量,於是小光便自己與自己商量未來的路。繳交志願的最後一天,小光在志願卡上劃滿了台北的學校,除了嚮往台北的天空之外,在他的心裡,終究也只是想為自己找尋一個離家很遠的理由。

後來小光考上了台北的學校,便只能陸陸續續從電話中得知爸治療的情況:放射線治療、化療像是速食店套餐一樣快速地供應,病房成為爸媽的第二個家。

「醫生說腫瘤壓到了腦部,有點水腫必須開刀引流,不然壓迫到腦幹恐怕會有危險。」某天媽從電話裡傳來這個消息,小光隱約聽到媽濃厚的鼻音。

「你在台北生活費夠嗎,不夠要跟媽說喔。」

「夠啦,夠啦,媽你不用擔心我啦,我有去打工,生活費沒問題。你自己身體要照顧好,爸還要靠你呢。」

「對了,我之後都要準備考試,可能月底才會回去喔,幫我跟爸說一下。」

「嗯,沒關係啦,你讀冊也很辛苦,毋免這樣跑來跑去啦,一趟路這麼遠回來也是累……」

「好啦,我知道啦……」


車子過了造橋收費站後,路況便十分良好,車子一直保持著衝刺的速度,小光知道,再過不久就會經過台中,之後就是彰化了。

坐在客運這種大車裡,特別安穩,他喜歡這種像是被保護的感覺,正確來說,小光更陶醉的是車子不停前進的狀態,像是即使永遠到達不了目的地也沒關係,只要能夠一直安安穩穩地坐在車上,享受著前進的快感與偶爾的小顛簸,那樣就足夠了。

像是那時他還在台中讀書,為了即將到來的聯考,小光每天都會留在學校自習到很晚,然後搭上夜校的車回家,但同車的一些看起來像是不良少年的夜校生,總是帶給他極大的壓力。於是小光期待著每個禮拜母親載著父親到台中榮總檢查的日子,因為他們總會順道開車來載他回家。

從台中回到員林的快速道路上,他總是特別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喘息時刻,暫時拋下縈繞腦中的公式與化學結構,彷彿不須擔心任何事情那樣,將自己妥置於後座,任由車子不停地向前,將他帶往未知的前方……

「隨著高鐵的完工,南北的交通大為便利,島內的一日生活圈儼然形成,原本從台北到台中三個小時的車程,現在只要一個小時即可到達,而台北到高雄……」客運上的電視正播著新聞,小光心想,一個小時又怎樣,還不是有錢人才坐的起。坐一趟高鐵的錢,他都可以來回台北了。像自己這種窮學生喔,客運慢歸慢,總是可以回到家就好。

小光這時突然覺得雙腳有點麻,可能是坐太久循環不良吧,於是他側了側身轉而望向窗外,窗外的景色不停向後方飛逝,小光感覺雙腳的血液開始流動,麻木的感覺逐漸舒緩。小光突然想起,那時爸向他抱怨的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。

上次回家的時候,看見爸坐在昏暗的客廳正在看電視上的棒球轉播,兄弟象對統一獅,螢幕上的記分板顯示七局下半暫成平手,電視裡的觀眾奮力地搖旗吶喊,不過我卻聽不太見電視的聲音。

「看電視幹嘛不開大聲一點,怕吵到隔壁喔,現在還那麼早應該不怕吵到人

吧。」一進門小光便略帶玩笑地說。

不過爸並沒有理他,於是他把客廳的燈打開來,看見爸坐得有點歪斜,身體整個往右傾。後來小光推了推爸,這時爸才回過神來。

「喔,小光啊,你回來了喔,有沒有吃飯啊?」

「嗯,吃過了,爸你看電視幹麼不開燈,然後聲音也不開大一點,而且剛剛叫你都不理我。」這時小光稍微提高了音量。

「哎,你不知道,這樣比較省電嘛。」爸開玩笑地說。

後來經過媽的解釋,小光才了解,因為腫瘤壓迫到腦神經的緣故,爸現在視覺和聽力都變得很不好,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像和聽到嗡嗡的聲響。所以索性不開燈,電視也都關靜音,反正也只能看到電視上微弱的光影變化而已。

「小光你來幫爸右手和右腳按一按好不好,感覺麻麻的,很不舒服。」吃過晚飯後,爸躺在床上喚著小光。

「好阿,我幫你按一按,你躺好喔。這邊嗎?」

小光便這樣按摩著爸的右側身體,那種感覺十分親切與熟悉,讓小光有一種回到小時候的錯覺。那時小光還很小,爸都會叫小光到他背上踩一踩,踩在爸的身上按摩讓小光覺得有趣極了。

「唉,也不知道怎麼會得這個病,小光你知道嗎,右邊的身體一整天都這樣麻麻的,睡也睡不好。」

「好,好,我再幫你按大力一點,哪邊特別麻你告訴我。」小光覺得自己好像在哄小孩一樣,安撫著父親不安的情緒。

爸好像真的老了。

小光手仍繼續按著,但腦袋這時突然空了起來。看著爸因為化療而變得稀疏的頭髮,還有因為腫瘤壓迫腦部神經造成一邊的身體不自覺地微微抽搐,小光突然覺得這一切怎麼變化得如此快速,會不會在自己忙碌的某個時刻,爸便無聲地跌入某個時間所設下的陷阱,而自己卻渾然不覺……


「各位旅客,本車即將抵達終點站,請將您的座椅往前靠,方便後方的旅客出入,也麻煩您……」車子下了交流道後,司機便開始廣播,並播起音樂,身邊有些乘客這時才剛睡醒,一副做勢伸懶腰的樣子;而有些乘客跟他一樣不停地望向窗外的景色,小光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些人也跟他一樣,都擁有關於這個地方共同的記憶。

窗外的景色此時突然變得既陌生又熟悉,小光可以輕易地想起下個街口有哪些商家,以及說出下一條路的名字,然而,卻總在車子經過時,失誤了一些。這些年,車站前面的店家更換速度愈來愈快,讓小光有點不太習慣。待車子停妥,車上的乘客也魚貫起身,將行李上肩後一個個下車。

下了車後,一陣燥熱的空氣撲面而來,阿光發現,當人們離開一個地方不用多久,幾個禮拜或是一、兩個月,一些自己以為熟悉的景色與街道,都會慢慢改變其原來的面貌……

我們期望家鄉永遠是那樣的:懷舊的味道、街燈隨著落日沉沒而緩緩亮起;轉角的雜貨店門口飄著幾個老人的茶香。那樣的景色與記憶,似乎在我們離開的時候,也悄悄不告而別。不知道是這幾年的變化速度特別快,或是,自己離開了太久。

小光這時突然想起也該打個電話給媽了,差點忘記這趟回來並沒有事先告知,準備給爸一個驚喜的。

「喂,喂,媽,我小光啦,我在員林車站喔,方便來載我嗎?」

「什麼?你們在台中喔,怎麼了嗎?」

「這樣啊,昨天晚上的事喔,怎麼都沒跟我講……」

「好,好,沒關係,那我等一下自己再想辦法過去……」

「……」

小光掛完電話後,頓時失去了方向感。爸昨天突然癲癇發作,癌細胞在腦部轉移,現在轉院到台中榮總。小光手裡還提著蛋糕,給爸驚喜的,他沒忘記。

「要先叫計程車回家嗎?」

「還是直接坐往台中的車?」

「蛋糕不知道會不會壞掉?」

「……」

許多問號不停地冒出,小光覺得呼吸急促了起來,喉嚨感覺些許的乾燥,早知道就不要回來了,說不定現在不會落得如此窘境,小光心想。

坐在客運站外面的等候座椅休息了一下,有些剛剛與自己同車的旅客,紛紛被家人接走,然後一輛空的客運即將入站。小光看看時間,差五分整點。

於是他起身提起行李還有蛋糕,進入客運站,緩緩走向櫃檯。

「不好意思……」

「我要到台中,單程,請問多少錢……」

 
《2010台北醫學大學楓林文學獎小說組佳作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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