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9月25日 星期日

明日的蛋餅


自己從小開始就喜歡吃蛋餅。

有一陣子,新聞報導許多早餐店的衛生問題,室友於是關心起我每天早餐都吃些什麼?「玉米蛋餅。」昨天呢?「培根蛋餅。」那前天呢?「火腿蛋餅,雙蛋!」怎麼可能每天都吃蛋餅,可以吃一些吐司啊、漢堡啊!為什麼要一直吃蛋餅呢?

面對室友的質問,關於蛋餅的記憶或許可追溯至小的時候。當時還不是西式早餐店林立的年代,我時常光顧家裡附近一家老太太開的中式早餐店。睡眼惺忪的早晨,時值國小的我站在老太太滾沸的平底油鍋旁,看她熟練地在白瓷碗裡舀進綠蔥末、打下雞蛋,右手持鐵湯匙嘎啦嘎啦地將蔥末與雞蛋攪勻後灑入鍋中──從蛋液冒泡的程度便可以了解那油鍋的熾熱溫度──在尚未回過神來時,老太太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蛋液以餅皮覆蓋,讓它們在最適合的時機與溫度融為一體。

整個過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──接下來老太太會絲毫不感覺到燙地徒手以左手作為支點,右手持L型的煎鏟,讓蛋餅展現一次完美的翻身。在寒冷的冬日清晨到了國小教室,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著冒出熱呼呼白煙的蛋餅時,我總是想著老太太左手紅通通的油亮指尖。或許那就是我對於蛋餅溫暖形象的雛型記憶。

之後到台中讀書乃至於到上大學到台北念書,換過幾間不同的早餐店,也嘗試過不同口味與樣式的蛋餅。有些連鎖西式早餐店便宜行事,以SOP流程製作出來的蛋餅如蠟紙裹上蛋液,吃起來令人生氣,便不再光顧;反倒是一些自家經營的家庭式早餐店誠意十足,自備綠蔥末、特炒辣椒醬,精選餅皮(有些還是自己調製麵糊桿餅皮)。烹飪方式也下過功夫,有的會以熱油鍋逼煎出香氣;有的將餅捲起後還特地以乾煎台烘過幾分鐘,使蛋餅充分展現出蛋香、蔥香與餅香。每次買單,我都忍不住向煎台師傅行注目禮後才感激地離去。

因此後來在鯨向海的書中讀到關於初進醫院見習,那些「在冷颼颼的風霧中伴著鳥叫聲兀自發出鮮黃光芒的蛋餅」時,不禁有一種「他書遇故知」之感。自己擔任住院醫師時,每每為了趕赴八點的晨會,總是無法悠閒地坐在店裡享用熱騰騰的早餐。多次在前往醫院的路上,我總是擔憂著不透氣紙盒裡的蛋餅,原本酥脆的餅皮就要慢慢地萎軟下去。如果腳步慢一些,之後面對冷掉的蛋餅,那繁忙的一天將會失去美好的開始。

但其實印象中只吃過那麼一回的夢幻蛋餅,是在高中時,有一次到南投參加營隊,結束後的隔日搭車回家前,朋友帶我去吃的「水蛋餅」。因為過於久遠,只記得當時的蛋餅上淋滿勾芡的香甜醬汁,滿溢著蛋香,餅皮水嫩而Q彈並略帶焦香。雖與我後來喜歡的乾式脆皮蛋餅路線迥異,但令當時因為幾天的營隊生活疲憊至極的我,至今仍難以忘懷。

然而蛋餅不若其他的漢堡、吐司可以先把原料備妥,等客人點餐後迅速組合出餐;蛋餅得現點現做,才有辦法將配料、蛋液及餅皮完美融合,蛋餅宜內用不適合外帶。因此若貪懶,賴床個幾分鐘,便無暇等待得花時間現煎的蛋餅。只能拿些檯面上早做好的冰冷三明治,展開悲壯淒苦的一天。

蛋餅考驗著每日晨起的意志與心魔。而重複並不令我厭膩,每天的蛋餅使我幸福。因此我要早早睡了,為了精神飽滿的明日(與蛋餅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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